文/庞国翔

重庆江津白沙镇朱家洋楼 （图片提供/杨琳）

朱家洋楼位于重庆江津白沙镇东华街陈家坡，是一幢中西风格结合的建筑，坐东南向西北，2层土木结构，建筑面积1935平方米，分前后厅和左右厢房。始建于清末，原为白沙镇朱氏家庭住宅，朱氏曾在此办过私塾。抗战时期，这里成为国民革命军陆军第十六后方医院、第二陆军医院等。如今，朱家洋楼是重庆市“抗战文物保护单位”，是中国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个中等师范学校陈列馆。

为调查和挖掘朱家洋楼的旧事，笔者4次前往白沙镇，采访年逾九旬的老镇长、地下党员刘子华，陈家坡百余岁高龄的刘阳玉老太太，以及江津部分朱氏族人和中等师范学校陈列馆相关人员，并采访了朱家后裔朱斌。

朱家洋楼的“门”就这样慢慢打开，其主人的故事渐渐清晰地呈现出来——这座洋楼，是同盟会会员、民国初年南京总统府秘书、佛学家朱芾煌的故居，与辛亥革命“南北议和”、川渝进步学生赴法国勤工俭学等历史大事有关。

朱氏由广东迁到江津白沙高屋一带插占为业，入川始祖为朱芾煌的祖父，他粗通文字，来白沙镇后一边做小本生意，一边教子苦读。朱芾煌的父亲 20岁时考中秀才，设馆教书。之后，家境逐渐丰裕，遂在白沙修建豪华洋楼。

朱芾煌和5个弟妹都在朱家洋楼出生。朱芾煌曾两次留学日本，回国后，先后在四川和北京为官。其3个弟弟随姐夫留学法国，1927年回国，此时其父母已逝，他们就再没回过白沙镇。

朱芾煌（1885—1942），原名广德，后改名黻华，再改为芾煌。16岁考中秀才，1906年入上海中国公学，1909年在日本加入同盟会。回国后，因与袁世凯之子袁克定交好，穿梭南北，调停和议，有功于民国建立。曾在袁世凯授意下持汪精卫书信到武昌议和，被冯国璋抓获，几乎丧生，为袁克定驰电所救。据胡适日记记载：“在叔永处读《朱芾煌日记》，知南北之统一，清廷之退位，孙之逊位，袁之被选，数十万生灵之得免于涂炭，其最大之功臣，乃一无名之英雄朱芾煌也。”除了胡适所记，时任四川民政长张培爵在致黎元洪的电文中，也高度肯定朱芾煌的贡献：“朱芾煌君于南北统一之际，奔走调和，屡濒危难，卒奏肤功，大局底定，其劳不减精卫、石曾。”在总统府召开的“评功会”上，朱芾煌被保荐为有功人员。

鉴于朱芾煌在辛亥革命中的特殊作用和贡献，孙中山在就任临时大总统后第四天，颁发第一号委任状，任命朱芾煌为总统府秘书员，委任状编号为“第壹號”。当时朱芾煌的名气和作用，与黄兴比肩，被称为“共和政体幕后隐形巨人”。

朱芾煌还是“留法俭学会”发起人之一。《吴玉章年谱》明确记载，受前清军机大臣、总理衙门李鸿藻之子，中法大学创始人李石曾的委托，朱芾煌与吴玉章一起回川渝组织“四川省留法俭学会”。1919年9月，重庆留法勤工俭学预备学校成立，经费不足，朱芾煌进行捐款。当时全国勤工俭学者1560人，受惠者最多为川渝，有近500人。江津43人，为全川之最，此与朱芾煌是江津人关系很大。

1914年，朱芾煌（前右）、吴玉章（前左）、何鲁（后左）等人在巴黎合影 （图片提供/庞国翔）

1922年，朱芾煌隐退，居北京，醉心佛学，追随与欧阳渐齐名的韩清净等，组织“法相研究会”“三时学会”（其骨干成员后来成为南京内学院骨干成员），著有300万字的《法相辞典》。抗战时南京内学院迁江津，亦与朱芾煌有关。

1942年，朱芾煌在北京逝世，葬北京西山。其墓碑上关于辛亥革命的经历，仅有“辛亥归国  以参加革命有功  历任要职”15个字。

1912年，朱芾煌的二弟朱广儒与三弟朱广相、四弟朱广才及大姐夫胡鄂君、二姐夫何鲁一起赴法国勤工俭学。为节省开支，5个人使用3份公费奖学金。

朱广儒1927年回国，先后在北平中法大学等多所大学任法文教授。曾在李石曾创办的“北平研究院”（中国科学院前身）任研究员。李石曾位于北京西山碧云寺附近的故居小南园是当时中国革命活动场所之一。中法交流场地也设在小南园，朱广儒常在小南园做翻译工作。朱广儒几十年来培养的学生，成为教育、外交、科学等领域的栋梁。

朱广相毕业于法国医学院并获医学博士学位，1927年回国。他是当时最早将西医、西药引进中国的著名医学专家之一。他除在北平开设私人诊所外，还任北平研究院医药组会员（即院士）。曾任中法大学医学院院长、万桑医院（法国医院）院长。他有数十年临床经验，在临床医学上给后人留下巨大财富。

朱广才是留法勤工俭学者中年龄最小的，毕业于法国综合科技大学，其后主修桥路工程学。1927年回国，先后在中法大学、辅仁大学、女子师范大学任教授。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接收了中法大学，更名为北京工业学院，1988年升级转型为北京理工大学。朱广才是我国著名科学家、教育家、翻译家。编著有《运动几何学》等，翻译有《理论力学》等，多作为当时的高校教材。朱广才夫人李亚梅是李石曾之女，中国早期妇女解放运动、女权主义运动先驱之一。朱广才曾参与武汉长江大桥建设方案审核工作，其极重要的审核建议被采纳。他先后提出旱路立交桥的理论与实践建议，对中国进入旱路立交桥梁与高架桥梁时代起到了推动作用。

朱芾煌的两个妹妹朱广聪和朱广馨，分别嫁与胡鄂君（留学法国的化学家）、何鲁（从法国学成回国的著名学者）。何鲁是我国著名教育家、数学家、书法家，重庆大学第五任校长、该校理学院首任院长。